SKY RAY

風來花自舞  春入鳥能言——唐．宋之問

上阿里山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搭阿鐵小火車去參拜那枚從中央山脈跳出來綻放萬丈瑞光的太陽.

當天的氣候十分良好,靠著祝山觀景台等待大景時,但見廣闊天空橫臥著大幅、大幅濃墨色的雲層,玉山小三角狀的山頭安靜於綿延的山嶺間,年過百歲的黃檜依然直挺挺立著,樹下的岩坡和樹叢則黝黑看不清,直到東方天際稍稍露出點光,方見灰藍色的霧氣一層疊著一層,早已迷濛於深谷之間;當太陽終於從山頭蹦出來,曙光乍現,被染上金黃的斜射光更把眼前的山景渲染得一如仙境.

在祝山追完日出後,沒有搭上回程的小火車,我只好拎著Canon沿著林道散步回沼平.山路兩側,叢叢植物成蔭,空氣很是舒適清涼,時逢春日,桃紅色的山櫻更是西一棵、東一處的團團盛開.

我慢條斯理走過連綿無絕的綠樹花蔭,東拍拍、西看看,彷彿躊躕了很久,直到整條柏油馬路都看不到一個人時,方走到一個岔路口,歪著腦袋把路邊指示牌當照耀前程的明燈那樣研究,卻也沒研究出要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回阿里山飯店的雙人床睡大頭覺....沒法細想,就隨著某個箭頭所標示的方向,踏上通往「對高岳觀景台」的棧木步道.

然後,就包場了整個車站+一大片山景

在threads讀到一篇有關登山的文章,被其中一句莫名觸動『當一條路你走了幾十次才會明白;每一次上山,都是不一樣的風景以及不一樣的自己.』

停留奮起湖兩天,繞完附近的步道一圈之後,大多蹲守在月台邊,經常划著排骨便當裡頭的飯粒,興致盎然地觀察小火車進站時,三三兩兩旅客在鐵軌間自拍抑是提著大包小包從老街購物回車;或者甚麼都不做,喝著咖啡、聽著音樂、懶懶地曬著太陽;或者看山嵐逐漸瀰漫眼前的風景;時逢暮春,不僅蒲公英、頭花蓼、藿香薊遍野怒放,日本鳶尾、玫瑰、大理花、櫻花、杜鵑...滿山團團簇簇,一抬頭,還有永遠青綠的巨樹與碧藍天空.

海拔約1,400公尺,東、西、北三面環山,因阿里山而繁榮的奮起湖經常被比喻為「南九份」,這座山城最美是日落之後,當熙攘各處的觀光客身影褪去,夕陽餘暉靜靜地流淌過純樸的街巷,讓人不禁萌生「行路人間,任光陰緩緩,安然自若.」

最好的時光 哪兒還有啊

後來你在天涯 我珍藏起我曾描繪過的遠方

好的還會有嗎 我能再見你嗎

坐在月台邊,靜靜的看著白霧從羣嶺深處迅速地蔓延開來,手中的咖啡尚未喝完,周遭的景物已經被霧氣壟罩,只見三三兩兩遊客身影浮掠其間,稍遠一些,有隻黑狗懶洋洋地趴著睡覺

暮春三月的午后,在山裡的火車站,不期然遇見這場霧,濕潤、寂靜、淡泊透明又純粹.....原本濃厚的觀光氣息被淡化了,濛濛之中,讓人有種隱僻山林、與世隔絕的錯覺.

身不離世俗凡囂,靈魂彷彿遊於千里之外.

群鳥啾啾、雨打屋簷、旅遊團一路吆喝、遠處垃圾車的「少女的祈禱」、小火車匆匆趕路的長鳴.....也掩蓋不了山風拂動銅鈴所帶起的清脆悅耳.

因為落雨,滯留在慈雲寺坐了許久,喝了一杯寺裡提供的清茶,且觀雲海、且聽風吟、又品茗些許藏於叢山峻嶺的人間煙火,還拿了相機收錄幾段短音頻....驀然想起慈雲寺牆上懸掛的兩句詩『我問青山何日老?青山問我幾時閒?』

———青山容顏永不老,但憑我「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慈雲寺-鳥鳴(一)

我見到的她時,儘管天色陰鬱,染井吉野櫻純白的花朵猶若三月的粉雪,繽紛滿樹,美的讓人無意識的靠近,美的讓人情不自禁的駐足流連....

染井吉野適合溫帶乾冷的氣候,生長在在潮溼、霧氣重的高山上,不止生長緩慢,極容易罹患簇葉病.於阿里山賓館一旁的櫻王經過樹醫詹鳳春多年治療,已逐漸康復,爾今花開滿枝,猶如台灣膠彩調和春的顏色.

 坂本龍一．鉄道員(ぽっぽや)|TAB

步出聞名全台的花磚博物館,沿著林森西路慢慢走回住宿的旅店.

彷彿融化了街上汽車、水泥建築的午後高溫,把柏油路都烤出肉眼可見的熱氣,原打算找條可以擋住南部大太陽的小路,才冒然拐進這條巷子,卻意外發現這處緊挨著縱貫鐵路的住宅區裡,錯落許多年代久遠的矮房子,有幾間尚有人跡,大都頹敗成廢墟.

譬如,從路口轉進來沒幾步路,就有個用幾塊鐵皮隔出的停車場,紅毛草在沒有清理乾淨的斷垣殘壁間蔓生,一陣陣微風拂來,細碎的芒花在灼灼的天氣裡,很是自在的搖曳.

 在阿里山,人與貓的幾次遇見,貓兒總是無煩無憂的酣然大睡,完全無視旅人懷抱著臨別依依,一再回頭...

從沼平車站走出來,正對著時而雲霧繚繞、偶而清晰的塔山斷崖,如此美麗的景觀引得我十分入迷,便不留心的繞進公園裡的步道,才發現每隔一小段山路,路邊就擱置幾顆大石頭,石上刻印著余光中、向明、鄭愁予、隱地、李魁賢、林煥彰、陳填、蕭蕭、白靈、渡也、路寒袖這些當代詩人以阿里山為題的創作.

這一帶的地形算平緩,地貌也生動,山坡有溪澗川流,日光和風裡,隨處可見柳杉、台灣扁柏、華山松、台灣杉、紅檜和與之一起生長的苔蘚野蕨,自然景觀極之豐富.林務局又如此特意的布置,讓遊客吸收芬多精的同時,也順帶培養了些文藝氣質.

日光漸盛,滿山樹影在林間石板道上搖曳,我一路走,慢慢讀詩,把詩人們所稱頌的美景和著從高處蜿蜒而下的潺潺溪水,一起揉進腦海.

樹樹皆秋色   山山唯落暉

—  野望．王績—

原來我們和這些古老美好的大樹,一起生活在同一座島嶼上.

── 找樹的人．徐嘉君──

從姊妹潭附近或三棵或四棵或五棵團抱的「X兄弟」、「X姊妹」樹旁步道走,會來到另一個春末夏初很美麗的景點,除出林務局在此遍植白木蘭與深紫玉蘭,此區的花季植物尚包括山櫻花、吉野櫻、千島櫻、霧社櫻、梅花、梨花等(因為不是花開季節,就只能看到一棵棵掛著葉子的大樹);從木蘭園轉出來沿著杉林棧道再多走幾步,即抵達以「神蝶」奇景名聞遐邇的受鎮宮.

坐在廣場邊吃山豬肉+竹筒飯,邊欣賞頭頂上方簇簇新的大廟,突然頓悟到一件相關「食為天」的大事——

來此登山觀景,最好看完日出就近買個蛋餅、喝杯咖啡;瞻仰神木之路若有經過商店街,趕緊停下來啃根玉米、吃吃原住民風味的早午晚餐;千萬不要餓著肚子捱回阿里山站,雖然站前的餐廳林立,但一個人吃合菜實在很不經濟,但捧著和山下7-11同樣菜色的便當或御飯糰,蹲在路邊配風景,那也太....丐幫風;

這日的天氣特別好,從白花花的太陽底下走入這座森林,立即感受到濃蔭所帶來的清涼.

步道進來就是大片人工種植的柳杉,一棵棵高聳挺拔,隨著山的坡度,層層疊疊往下延伸到姊妹潭附近,在妹潭的叉路處又相連了日人於1930年所種的紅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