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 RAY

去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是兒時每每坐火車去外婆家總會經過的一個車站.

樹林、桃園、中壢、竹北、新竹、香山....普通火車慢慢搖晃過一幕又一幕風景,窗外頭的綠樹、田園、河川、橋樑、老式公寓很模糊的掠過灰樸樸的車窗,我數著、數著....期盼火車趕快通過崎頂,才能看見遠遠那一線的海.

那樣的我總是捱在玻璃,目不轉睛看著隱藏在樹叢間隙的那抹灰灰藍藍.

只是路過,像被風帶起的微塵那樣匆促地經過,可是這些地名啊,卻莫名跟童年的記憶相連在一塊,及至長大,才搭了普通車,前去拜訪那片彷彿很遙遠卻印象如此深刻的海.

20多歲那時遇見的崎頂是個有點落寞的小鎮.

只記得舊舊的火車站前有幾間舊舊的房子,當地居民隨意晾曬在菜圃旁邊的汗衫、工作褲在白晃晃的日光下翻飛,通往海水浴場小路兩旁的蘆葦,搖晃著一點點的金光...而崎頂海邊剛剛漲潮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過腳下的細砂地.

如今再去崎頂,時光荏苒那麼多年,人世間的萬事萬物也無數變遷,這個座落在西部幹線上的小小車站,變得更殘舊了.

站前依然是那幾間老房子,當地人照樣架起竹竿就地晾曬衣物,空地上的絲瓜棚上,當季盛開的黃花很可愛....一隻沒綁繩子的狗兒趴在蔭涼的地方打瞌睡,我一走過,它急急忙忙站起來,對著我叫了幾聲,好像跟後頭看電視的主人表態『有在顧家」.

隨著慢慢騎過的單車後頭,繞經一條正在施工的柏油路,空氣中依稀可見細塵浮動.

天色藍得如染濃厚的油彩,灼灼的太陽底,我走得汗如雨下.突然聽見一絲若有若無的歌聲在芒草恣意蔓生的野地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搖晃不明,幾乎以為是錯覺了,查看了周遭,原來草叢那一頭有個正在菜田裡施做的農人,開著無線收音機聽電台廣播.

再怎仔細聽「....來到故鄉的海岸 景色猶原攏總無變化 當初離開是為啥...」認出是江蕙的歌.

通往海灘的馬路盡頭,蓋了一大片休閒建築.我走到售票口喚人買入場票,叫了半天,出來一個50多歲的歐里桑~

他說『開幕沒幾年,海水浴場因為經營困難,已經沒對外開放』我聽從他的指點,順著一條自行車道往上走,然後穿過遊客開出來的一段小徑,來到海灘.

很少人來這裡了,如同海水浴場的主人說的那樣,只要颱風一過境,海灘上全都是漂流物,根本沒人清理.我穿著拖鞋小心翼翼地避開四處散落的野草、枯枝、保利龍...還有一罐滿滿的藥.

不過,海水還算乾淨.

我邊走邊撿起碎碎的貝殼片,把貝殼集中在沙灘的某一處,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做環保?自己私下想著,像牡蠣殼那般大小,破碎的貝殼可能會割傷遊客的腳ㄚ子.

天闊地闊,渺小如我者並不孤單.

沙灘那一頭有幾個年輕男女在玩球,還有一個中年外國男人帶著兩個小男孩來散步.大的拼命地往前衝,小的那個落在爸爸和哥哥身後,舉著短短的腿,一邊走一邊玩,很是自得其樂.

小小天使走過這一片金光燦爛的景色,彷彿上天不意間所賜與的恩惠,這讓我實在感恩.

歲月長,衣衫薄

儘管世事多變,就連夏季應該人潮很多的海灘也因為小鎮有限人口外移變得更寂寥

唯慶幸人間經常不期而遇的溫暖與感動,恆遠長在.